正覺的反思

正覺的反思(2):錄取禪三的真正條件? 斷我見的實質何在?

上一篇討論正覺學員對正覺假借釋惟護的名義出版《壇經注解》的看法。 釋惟護是被佛教正覺同修會的蕭平實導師親自印證為明心開悟的出家人。 《壇經注解》在大陸地區出版不久,釋惟護迅速變節,另投他師。 有關此事的討論,雖然大部分涉及佛教團體做事的正當性,以及其管理決策制度的合理性,但是其中關於禪三和斷我見的部分,值得另闢新篇討論。

 

當一名出家人,明心開悟後居然會開豪華汽車,還有美女相伴,作為一個正覺學員,我們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個問題都是:他當初是如何明心如何斷我見的? 明心的人怎麼會有這種行爲?

 

正覺弘法以來,一直以能夠幫學人斷我見和明心開悟為號召。 有些人長途跋涉耗費大量金錢時間辛苦去上課就是希望可以儘快開悟見道,成爲不退轉菩薩。

 

除個別被私下印證的人外,正覺學員想要開悟,首先必須完成禪淨班受菩薩戒,由親教師評核定力、慧力、福德,才能報名每年兩次的禪三。 是否錄取大部分取決於蕭導師。 不過,這些只是檯面上的標準,實際情況只有已經開悟的人才知道。

 

每年報禪三的人數遠比錄取人數多。 一般正覺學員都以爲,能夠錄取禪三又能最終開悟的人,一定是滿足上述條件的人。 事實上,錄取禪三的人不是每個都真的知見扎實、有穩固定力、懂得如何深入觀行。 事實上,一般在正覺能夠上完禪淨班後很快就能開悟的人,屬於下面幾類:

 

1. 蕭導師認爲是過去世與自己緣分很深的人。

 

2. 捐助了大筆財物(主要是金錢,但也包括特殊資源):大筆的財佈施可以增加錄取禪三和開悟的機會是很多學員公開或私下的認知。 因爲此事曾經多次被質疑,蕭導師公開否認開悟學員都捐助了某個金額。 可是重點不在此。 開悟的人不一定捐了很多錢,他/她可能屬於此中其他幾類。 但是,只要觀察力好一點的人都知道大量金錢「護持」絕對能夠讓正覺認識你並且讓你更快速開悟。

 

3. 沒有捐助大量金錢,但是從事的行業或者身邊的人脈可以替正覺節省大量金錢,又或者讓正覺的弘法業務取得很多方便的人。

 

4. 臺北以外需要重點發展地區的「開荒者」

 

5. 有特殊技術的人,譬如美編、出版、網站管理等等。

 

6. 社會地位高(或有特殊身份者),可以光耀正覺門楣的人

 

7. 被親教師、組長或與蕭導師親近之人的推薦

 

8. 正覺內部重要人士的眷屬,比如親教師的配偶和子女

 

9. 鞠躬盡瘁,為正覺付出大量勞力者:在正覺做大量義工確實可以感動蕭導師,但是若只有體力精力的付出,那一般沒有上面幾類容易錄取禪三。

 

請注意,正覺早年明心的標準,因為當時人力稀薄,所以比目前低很多。 用蕭導師自己的話來說, 就是他當時 “手很松」。 某段時間,又因為錯誤評估大陸地區的形勢,以為不久就可以全面在大陸弘法,所以明心的人數暴增。

 

比較謙虛又不自欺的明心菩薩其實都知道自己有幾分斤兩,也知道自己可以快速開悟的原因。 但是正覺的禪三是一件諱莫如深的機密,明心的人不會跟尚未開悟的學員討論這些事情,基層學員即使猜測也不敢公開探問。

 

明眼人都看到,有些人天天做義工,比上班當家還勤奮努力多年也未能錄取,錄取了也要折騰很久才被印證開悟。 另一些知見不錯,定力也不差,品性也好,但也耽擱了很久。

 

符合上述條件的人,禪淨班畢業後雖然定力智慧都欠缺,也不一定比其他人優秀,次次錄取,而且一次兩次三次就被蕭導師印證開悟。

 

上述所舉的因素,大部分都與定、慧無關。

 

正因如此,所以正覺的親教師才一再對學員強調:大家的定、慧相差都不遠,能否錄取禪三是福德方面的差異。 福德夠不夠當然只有蕭導師才知道。 如果你沒有別的優勢,很多人禪三前就會去捐一筆錢,來「提升」福德。 在正覺做過櫃檯義工的人大概都見過這種現象。

 

那釋惟護多次錄取禪三的原因是什麼?

 

蕭導師既然說是他幫釋惟護開悟的,那看來釋惟護的「智慧」沒有特別好。 蕭導師又說釋惟護開悟後開名車有美女相伴,那似乎此人定力也有限。 此二皆無,那只能說他當初錄取禪三的一定是因爲「福德」特別出眾。

 

正覺創辦以來,釋惟護不是第一個變節的人。 除了三次法難,被印證後退轉的人大有人在。 蕭導師一向的解釋是因爲福德不夠,所以那些他「濫慈悲」引導開悟的人,才會懷疑甚至否定自己所證。

 

這是蕭導師早期的做法,但是用來解釋最近幾年的情況不免牽強。 首先釋惟護肯定是有足夠福德才被錄取禪三,禪三期間蕭導師也是觀察過他的福德是否足夠吧? 既然福德夠,為何後來會退轉? 如果不夠,讓他開悟又給他這麽大一個「虛名」豈不是故意陷害?

 

另一個問題是:既然一直都有人退轉,爲何不提高禪三錄取的標準或開悟的標準?

 

原因一:發展業務需要全心投入的義工。 正覺的政策是,只有開悟的人才可以擔當特殊的工作,像是櫃檯義工,助教,親教師,各小組的高級幹部和組長、各地區的幹部領導等等。 正覺自創辦以來,學員人數有限,有時間做義工的人數更有限,為了拼盡全力發展弘法業務,必須賜予很多人「聖者」的封號,讓他們全力為正覺效忠服務,提供各種資源。 最初的明心標準非常低,甚至是導師明說的。 後續人員稍微充足,就開始選擇那些有資源有特殊能力和身份的人快速開悟,這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實。 比如當初以爲可以在大陸大規模弘法時,開悟的人數突增。

 

原因二:壯大勝義僧(明心開悟者)的數目,這個數目越龐大,明心者越有財力勢力學歷,越顯得正覺的法是正確的。

針對明心菩薩陸續退轉,蕭導師一直找各種理由辯解。 最初三次法難的理由是沒斷我見,後來是福德不夠,最近又提出未到地定不夠的問題。

 

儘管大家不敢質疑導師,但是這些「退轉」發生後的「補救解釋」缺乏說服力,多年來筆者在正覺內部聽過不少想法和疑問:

 

一、先説最普遍的質疑:爲何很多蕭導師印證開悟的聖人,傲慢無禮、自我中心,品德連世俗人都不如? 自開辦禪三以來,被正覺印證的許多「開悟聖者」,品德修爲都有明顯缺陷,差別在於有些人明心開悟後公開變節,有些在正覺內部努力鑽營,鞏固自己的正覺「仕途」。 關於明心菩薩,我們私下最常聽到的一些問題是:爲什麽開悟的菩薩判斷力會這麽糟糕,幾乎到了幼稚的程度? 爲何越是開悟越是有職位的菩薩,行爲越是無禮虛僞執著? 正覺裏面有很多謙遜無私的菩薩,但是反面教材也多得讓大家無法理解。 明心開悟的菩薩有些態度惡劣、頤指氣使、對上諂媚虛僞對下欠缺基本尊重,官威逼人、經常浪費他人時間卻從無愧疚,乃至動輒辱駡。 辛勞工作的基層義工往往敢怒不敢言,長期忍辱,令人痛心。 對正覺學員來説,釋惟護變節離去對大家沒什麼影響;留下的無德無能之人,才是正覺應該頭疼的。

 

二、到底是煩惱還是習氣? 對開悟菩薩的失德行爲,正覺的人通常的説法是:這些都是習氣。 首先應該厘清,到底「煩惱」和「習氣」在定義上有何差別,又如何檢驗? 比如一個人經常駡人、出言不遜、告狀抹黑、搶功德、爭權奪利,那如何判斷這些行爲是因爲我見深重而引申的粗重煩惱,還是斷除我見後的微細習氣? 正覺的不成文認知是:總之被印證開悟的人做的事就是「習氣」,沒悟的人的不良行爲都是「煩惱」。 我們在正覺見過某些位高權重的「菩薩」,一點小事指責就他人「沒有轉依如來藏」,轉頭自己言語粗鄙刻薄,被人指責時馬上高舉「我不是三果人,所以有習氣」的說法。 這種姑息自己苛責他人的説法,聽起來何其自欺。

 

三、為何開悟後,很多人德行越來越不堪? 與其説很多人開悟後一時習氣難改,更合理更顯而易見的解釋是:權力腐化人心。 很多開悟前似乎很謙遜低調的人,突然在正覺的階級制度中高人一等,享有尊榮和特權,覺得自己是全世界為數不多的聖人之一,福德深厚,成爲三地菩薩的入室弟子,馬上自我無限膨脹。 隱藏不住的人,沒幾天就原形畢露,品德上的種種缺憾表露無疑,甚至變本加厲。

 

四、斷我見是否就是理論上理解和確信十八界無常這麽簡單?  《阿毘達磨俱舍論》明確指出,聲聞見道(也就是證初果)要斷除八十八種「見所斷煩惱」【注一】。 這是經論中提出,檢驗一個人有沒有斷我見的標杆。 正覺對二乘法的教授頗爲粗糙,欠缺細緻説明,所以大部分人其實不知亦不懂如何檢驗自己,對各種煩惱和不善心所法從未仔細瞭解,更不要說深入觀行。 試想,初果的力量是足以讓一個修行人七次人天往返必入涅槃,真的是理論上確信就可以獲得? 科學家,或者是有學過大學程度的生物和物理的人,都很容易理解和從各種角度確認十八界的無常變異,這些人難道都可以輕易取證初果?

 

五、我見和我執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名相嗎? 正覺的斷我見定義是:理論上確認十八界無常即是斷我見,爾後才開始斷我執著。 經論上從未將我見和我執如此劃分界定:以斷我見屬初果,斷我執屬後三果。 佛教經論中,我見和我執意義非常接近,比如人我見和人我執是同義。 正覺所尊崇的《成唯識論》中,多用我執少用我見,也從未如此區分這兩個名相。 此外, 正覺把我見分爲「斷續分別我見」、「俱生斷續我見」、和「俱生分別我見」。 這個我見的分類法也是獨創,經論中未曾有。 《成唯識論》的分類是:俱生我執與分別我執。 俱生我執又分爲與第七識相應的「相續俱生我執」,以及與第六識相應的「斷續俱生我執」。 分別我執只與第六識相應,因此一定是斷續的。

 

經證:

 

《成唯識論》:然諸「我執」,略有二種:一者、俱生,二者、分別。 「俱生我執」,無始時來,虛妄熏習內因力故;恒與身俱。 不待邪教及邪分別,任運而轉;故名俱生。 此複二種:一、常相續。 在第七識,緣第八識,起自心相,執為實我。 二、有間斷。 在第六識,緣識所變五取蘊相,或總或別,起自心相,執為實我。 此二我執,細故難斷。 後修道中,數數修習勝法空觀,方能除滅。

 

「分別我執」,亦由現在外緣力故;非與身俱。 要待邪教及邪分別,然後方起。 故名分別。 唯在第六意識中有。 此有二種:一、緣邪教所說蘊處界相,起自心相,分別計度,執為實我。 二、緣邪教所說自性等相,起自心相,分別計度,執為實我。 此二我執,粗故易斷。 初見道時,觀一切法法空真如,即能除滅。

 

玄奘的師父護法菩薩在《大乘廣百論釋論》中,有類似定義,可見我見與我執其實是同義:

 

《大乘廣百論釋論》:又諸「我見」略有二種。 一者俱生。 二者分別。 「俱生我見」,由無始來內因力故,恒與身俱,不待邪教及邪分別,任運而起,故名俱生。

 

此複二種:一常相續。 在第七識,緣第八識起自心相,即執為我,名為我見。 二有間斷,在第六識,緣五取蘊,或總或別,起自心相,即執為我,名為我見。 如是二種俱生我見,微細難斷,數數修習勝無我觀,方能除滅。 「分別我見」,由現在世外緣力故,非與身俱,要待邪教及邪分別然後方起,故名分別。

此亦二種:一緣邪教所說蘊相。 起自心相。 分別為我。 名為我見。 二緣邪教所說我相。 起自心相。 分別為我。 名為我見。 如是二種分別我見,粗重易斷,聖諦現觀初現行時,即便除滅。

 

六、正覺切割我見我執的定義,產生了什麽問題? 不論是南傳佛教,斷我見絕對不是純粹的理論理解,沒有相當扎實的定力配合正確的修行方法,是無法徹底斷我見證初果。 當正覺把斷我見定義為理論上的「心得決定」時,就必然會出現這種「名不符實」的初果人,而且絕不是一兩個人而已。 正覺的一些資深「親教師」甚至在課堂上表示不解為何有沒有斷我見的菩薩。 加上內部派系鬥爭、爭權搶福德功德的心態無處不在,大家私底下難免懷疑這個團體裏面充斥著一堆帶著聖人高帽的凡夫。

 

七、明心的人可否通過對比虛妄的十八界與真實如如的如來藏而斷我見? 這個問題如果牽涉法義頗爲複雜。 簡單來說,佛法的修行核心是破執—我執與法執。 要檢測一個方法是否真的有效,最直截了當的是看看它的實際效果。 正覺明心菩薩的品德問題,其實已經揭示出蕭導師的方法成效不佳。

 

八、到底怎麽觀行? 正覺的書中確實有說,行者必須現觀五陰十八界虛妄才能斷我見。 事實上,許多正覺學員讀完禪淨班,到了進階班多年,還不清楚觀行到底是什麽。 不光學員不清楚,明心的菩薩也未必説得清楚應該如何觀行。 為何如此? 正覺禁止學人互相討論觀行的內容,所以都不敢探問,即使詢問親教師也沒有明確答案。 佛教歷史上從未聽聞觀行的內容是不宣之密。 很多學員不知道的是,正覺的觀行與正統佛教的觀行截然不同。 正覺的觀行變成秘密,是因為觀行牽涉正覺明心開悟的密意,倘若公開討論,密意必然洩露。

 

九、開悟的人都有未到地定? 正覺的禪三錄取是不會檢測一個人有沒有未到地定的,已經明心的人也都知道開悟其實不需要深厚定力。 筆者常聼到正覺的菩薩抱怨,進入正覺後爲了纍積上禪三的福德,必須參與大量義工工作,讀書和拜佛淪爲次要。 而明心開悟的人也一樣,必須有所貢獻才可以獲得更高的職位。 換句話説,有時間修定的人不多。 上了禪三斷不了我見或是明心了退轉,缺乏未到地定是正覺的另一個「官方説法」。 可是除了有時間修定的人不多,我們也沒有聽過幾個人説得清楚如何修定,如何才叫具備未到地定,那些認爲自己懂的人之間,也有好幾種答案。 親教師教的是無相憶佛,並不是無相憶佛後如何一步步修到未到地定。

其實此中有一個重要問題一直被忽略。 二乘佛法的正統修行中,現觀五蘊空的止觀法門,要求止與觀的雙運。 簡單來説,具備有制心一處的定力後,必須不斷以定力為工具使得觀行越來越深細,確認五蘊空,大乘法的修行原理相同,同樣是打坐修止,再以定力為工具破除法執。

以定不斷使智慧深細,又以慧增益定力,定慧相輔相成。 正覺的無相念佛拜佛法門,只是修定的法門,與觀行的慧切割,與現觀五蘊苦、空、無常、無我沒有直接關係。

 

總結:

 

正覺一直標榜斷我見並非難事。 可是事實上,很多學員耗費大量時間金錢精力護持正覺,多年下來,還是有很多困惑不解,而且發現很多問題,如觀行和未到地定,是沒有清楚明確的答案的。

 

大乘和二乘佛法見道的實質,有兩個檢驗方法:

一是,見道位的體驗是否與經論相符。

二是,是否有斷除煩惱的效果。

 

當許多開悟聖者的言行操守背離菩薩律儀和四攝法,甚至菩薩戒,但卻自我感覺良好,豈不令人懷疑到底正覺的斷我見和明心的實質是什麽?

 

蕭平實導師一直說不斷做義工有助斷除煩惱。 我們在正覺多年,看到的是,大家拼命做義工背後的推動力是要錄取禪三,錄取禪三才能被印證明心見性,明心見性才可以成為特權階級。

 

在這樣一個明心制度,福德證量與世俗利益沒有區別,助長的當然是功利心、做業績的心、甚至是掌控權力的心。 否則正覺內部不會跟外面的公司企業一模一樣,有這麽多跟紅頂白、爭權奪利、因妒嫉中傷抹黑的染汙法。 根本的原因就是大家做事的動機都是與我見我執相應的私心私欲。

 

筆者寫作本文,其中一個原因就是一再聽到身邊的人,感歎爲何蕭導師不重視大家修行 — 尤其是斷我見方面 — 的實質,爲何要如此迫切地大量生產「開悟聖者」? 任何機構團體,都是先打好根基才能夠向外拓展的。

 

釋惟護事件,是蕭導師唯一公開承認的「錯誤」,也是一個累積多年終於爆發的特大號警報。 真正瞭解情況的人,都明白此事的成因肯定不在釋惟護個人的私心,而是蕭導師所教導的佛法和建立的制度。

 

蕭導師雖然有提及因弟子德行有虧被高地菩薩責備,大家私底下疑惑的是,這些問題其實都是多年沉屙了。 難道蕭導師身為被佛召見又可以跟護法神直接溝通的三地菩薩,以及證量高強的親教師全部都缺乏先見之明,一定要等到出了大紕漏後才懂得反省和糾正?

 

 

 

 

 

注一:《阿毘達磨俱舍論》卷2〈分別界品 1〉:【八十八隨眠及彼俱有法並隨行得,皆見所斷,諸餘有漏皆修所斷,一切無漏皆非所斷。 】(CBETA, T29, no. 1558, p. 10, b20-21) 《俱舍論記》卷2〈分別界品 1〉:【八十八惑,迷理起故,是見所斷。 】(CBETA, T41, no. 1821, p. 48, a3-4)

2018年 首发于知乎

編輯于 2019-0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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